IbaraES逐光

前文：（1）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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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模控生命决定启用新型号的警用机器人起康纳就再没进入过意识花园，直到今天。

洗去外衣的血迹后他盯着镜中的自己，陷入了短时间的意识不明状态，身体变得轻盈，不能完全自主控制，视觉系统仿佛遭到入侵一般出现本不应该在现实发生的画面，转瞬即逝。回过神来的康纳抬手触上镜面，镜上的重影就像刚才的经历一样恍惚不定，顺着手指流下的水在镜中的康纳面上形成一道泪痕。

如果硬要给刚才的事件定性的话，这就好像人类在做梦一样。

梦魇……

康纳收回了手，整个停滞，他进入了意识花园。

阿曼达并不在这里，然而就算没有她的照顾，花墙上的花仍然盛开着，更加奇妙的是，分明是夏季的庭院，花朵和枝叶上却残留白雪。康纳踏上洁白的桥面，一尘不染的路面显得极为不真实。他扭头看向与以往不同的湖面，不知何时，花园里种上了樱花，零散的花瓣落在水面，像颜料一样溶解其中，粉白的颜色随着水流逐渐拉长、截断，最终在水面上留下几行文字。

仿生人具有生命吗？

仿生人畏惧死亡吗？

仿生人……也有天堂吗？

这样不合逻辑的现象看起来是有什么人在搞鬼。

“这么久，你终于愿意来了。”卡姆斯基从玫瑰花墙后走出，身着宽松的黑色睡袍。

康纳远远地看着这个对于意识花园并不合理的存在，质问：“为什么是你在这里，阿曼达呢？”

“她不会再来这里了。”卡姆斯基背手向着康纳走来，当他踏上光洁的桥面，桥的材质起了变化，虽然颜色并未改变，看起来却更为真实。

“你做了什么？”

“不，”卡姆斯基单手拍上康纳的肩膀，后者的表皮从肩头开始退散，直到蔓过立起的衣领才暴露出原本的机械模样，就如同两人都是仿生人，传递着彼此的记忆，“应该想想是你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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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克半躺下，曲着腿，开始在终端上查询起档案库中的数据，可是按照他设置的检索条件，嫌疑人的涵盖面过于广了。

“该死。”止疼剂的药效开始消退，汉克每动弹一次总会摩擦到伤口表面，隐隐作痛，实在是影响他的注意力，“康纳那个兔崽子怎么这会儿了还不回来！”

说起康纳，汉克忽得想起一件事，那是在他递交申请后不久发生的——卡姆斯基邀请汉克到自家宅邸会面。汉克还记得卡姆斯基说的话，他看起来也没有像初次会面时那样有些惹人生厌，反倒是在看起来比汉克年轻不少的面孔上显露出一种慈爱之情：“你会珍惜他吗？”

“他是仅剩的RK800了。”

“当然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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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完成了任务，这很好。”阿曼达带着满意且极具信任的笑容缓步走向康纳，他并未觉得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直到一个和自己面容近似的仿生人出现在阿曼达身旁，“那么，性能更为优秀的RK900将会投入生产。”

“那么我会怎样？”

“你会被淘汰。”

——不对劲，这不对劲。不应该是这样。

康纳在心中反复质疑。

然而在接到阿曼达的离开命令后，康纳还是转身离开，一言不发。

——不应该是这样。任务成功了，我不应该被回收。

康纳觉得自己的步伐变得沉重，桥的那头变得遥远无比。他在与自我抗拒。汉克、马库斯、诺丝，人类与仿生人，暴雨与彩虹，他的内心烙印了太多东西割舍不下。

“追捕异常仿生人的仿生人，竟然也异常了？你刚才表现出了同理心！”

——同理心？不……不，我只是不忍心看到……

“我通常都会在程序里留下后门。”

——后门？还有后门的存在！

阿曼达与RK900并排守在桥的那头，康纳总算来到桥的这头，他的不远处是个中间立着紫色立方体的不明用途的石碑，是一直以来在花园中略显突兀的存在。

康纳飞也似地跑起来，红色的数据线条勒住他的四肢，阻挡他的去路。

“你该离开了。”耳畔再次响起阿曼达的命令。

红线嵌入皮肤，将构成表皮的纳米材质驱散，暴露出光洁的塑胶面。一股莫名地动力驱使着康纳继续前行，哪怕红线勒入胶层之下，哪怕这可能会切断他的手臂——无论如何，他都要打破这道屏障；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死去；无论如何……他都还想再见见……

见见汉克，那个坏脾气的安德森副队长。

左臂吊垂在身侧，右腿也变得瘸拐，最后一击砸上拦截的程序屏障，康纳向前扑倒，尚存的右手按上了紫色立方体的手印。

再醒来时，康纳如愿以偿。

“嗨，汉克。”

“嗨……康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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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闭合太久导致屋内有些闷的发慌，也不知是不是这家医院的通风系统出了问题。汉克决定起身去开一点窗户透透气。

在汉克站在窗边的一瞬，如同第六感似的警示，也或许是因为他光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腿抽了筋，他滑倒在地。

哗啦——

窗玻璃四分五裂，从汉克上方成堆掉落。

“还有完没完！”

闻讯赶来的护士看到破碎的玻璃发出一声惊呼：“安德森先生，您没事吧！”

“快趴下！”汉克激动得挥手示意，贸然闯入的护士置于这个房间中实在是危险。

护士未能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狭长的子弹穿透她的右肩，是贴近心脏的地方，鲜红的血液在她错愕之时咕嘟涌出，她向后退步，一步，又一步，最终栽倒在走廊上：“救……救救我……”

长廊中爆发出更多的叫喊，医院内发生枪击案这种极为罕见的事令人手足无措。

“快，止血！把她抬到手术室去！”

“小心外头还有狙击手！”汉克大声地冲外头喊到。

“汉克！？”康纳回来时目睹的已经是倒在地上的护士，右肩穿透使大量血液从她背部涌出，失血过多加之疼痛过度令她陷入了休克状态。康纳冲进病房中，发现汉克身上又添了几处伤痕。

“快躲起来！外头有狙击手！”

“不，汉克，你需要离开这里止血！”

护士已经被搬上担架送去急救室。

康纳迅速将房间内都分析了一遍，狙击手这时并未发起攻击，他快步上前扣紧窗帘，将两片分开的长布用玻璃碎片钉在一起。

“康纳，快扶我起来。”

康纳的机能并不足以将汉克完全抱起，他用手臂迅速扫开地面的玻璃碎渣，架住汉克的腋下，连拖带拽的把汉克运出了房间。最终把汉克靠墙安放到室外看不到的地方。

“我说……你就不能轻点！”汉克抬手拍掉身上的玻璃碎渣，有一小块扎进了他的手臂，他一咬牙，直接将其拔出。

“对不起，是我的过失。”

“混蛋！”汉克暗骂一句，单膝跪地的康纳的头垂得更低了，十指微曲，像是要握拳似的，眼神也有些慌乱，“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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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失败了。”

天台上的狙击手向上汇报，他无法继续瞄准目标人物，雨也下得更大了，雨滴拍打在枪管上，流淌进他的雨衣内。

“明白，立即撤退。”

狙击手拆解枪支，放在手提箱中收好，他拉低了兜帽帽檐，不自觉地按在右太阳穴的地方，匆匆离开了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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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说，仿生人也会有天堂吗？”卡姆斯基为一名女仿生人端上一杯蓝血，他看着雨夜中起伏不定的枝叶，那样漂泊不安。

“我想答案是和天堂对于人类而言一样。”仿生人如此回应，她的眼睛与其他仿生人都不同，是纯黑的，向眼眶之外扩散了形如裂纹的黑色。

“你也是一个奇迹，露西。”卡姆斯基轻轻举起酒杯碰上盛满蓝血的杯子，“我从没想到，还会有哲人仿生人的出现。”

露西捧着杯子，平静地看着她的救命恩人，她对卡姆斯基并无好感，但他目前表露的种种迹象也不足以令露西抱有敌意。

“你知道吗，世界上最古老的人类化石，也叫露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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